林小幽朦朦胧胧恢复意识的时候,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,那床如同一大团软泥,好像整个人都要陷进去,和硬邦邦湿漉漉的扎人的草地不同,让她觉得仿佛升上天堂般舒适。压在身上的被子很暖和,还洋溢着香气。
她睁开眼,旋即陷入了惊恐。
自己是被什么人带到家里了?
她困难地起身,发现四肢脱力,肚子很饿。她看着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圆形灯光,又看了看盖在身上的绣有小熊图案的被子,床下的地板是带条纹的咖啡色。
林小幽发现自己穿着一件黑色短袖,还有灰色的四角裤,这不是她的衣服。床头有柜子和台灯,靠墙的地方有个大大的衣橱,自己的行李箱和书包也放在墙角,林小幽不知道这是谁的家。她在床边看见一双布拖鞋,踩上去,走到巨大的窗口附近,拉开了窗帘,这里楼层不低,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。
她捂着不舒服的肚子,打开了房门,然后看见客厅里有一个女性的背影。那个女人秀发齐肩,橘红色的头发末梢微卷,很是精致。林小幽看见她正坐在沙发上,用放在玻璃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字。
这个人是谁?她在做什么?我是不是遇到坏人了?她会不会噶我腰子不打麻药?林小幽满脑子都是困惑。
那个女生听见动静,转过头来看了林小幽一眼。
“你醒啦?”
林小幽不认识眼前的人,她想问点什么,但是嘴巴好像被什么封住了一样,怎么也开不了口。即便她感觉恢复了听觉并有了说话能力,却也不能和人好好说话,这是长期处于聋哑人生活中的伴生病症,交流障碍症。
自己一个人的时候,能够对着空气说两句,而看见他人,却好像被无形的手捂住了嘴,想开口,却害怕开口,对说话感到恐惧,想说话的心情甚至会导致心脏狂跳不止,加剧紧张,恶性循环,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林小幽在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女孩,她正不知所措的时候,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,而后走进客厅的,是一张熟悉的面孔。
进门的男生,视线在客厅两个女孩身上反复横跳,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了林小幽身上。
“林小幽,你感觉怎么样?身体哪里不舒服吗?医生说你是低血糖。”
林小幽认为自己是可以说出想法的,但是却没开得了口,明明独处的时候能够好好说话的,是因为这里有别人吗?林小幽因为想说却说不出来,露出了求救的眼神。
“哦,你是还不习惯说话吧。没关系,写给我也行。”男生看向另一个女生,“念念,你这里有纸笔吗?”
顾念念思考了一下,“是有的。我有把灵感用小本本记下来的习惯。”然后顾念念回卧室,从床头柜里拿出了草稿本和圆珠笔。
顾念念将两样物品递给了林小幽,林小幽旋即在笔记本上写下:一天没吃东西了,肚子很饿。
“饿肚子嘛?那可真是太糟了。人如果没有饭吃会坏掉的。我想想……”
“星仔,你是想现在做一顿饭吧?那也太麻烦了,先用面包牛奶应一下急吧,我冰箱里有。”顾念念到冰箱里取出了面包和盒装牛奶,她从刘烨星那里听说,林小幽是个很腼腆的女孩,于是对林小幽做出微笑,“我帮你热一下,很快就好。”
刘烨星对林小幽说:“坐这儿,不用拘谨。就当自己家一样。”
林小幽坐在了沙发上,还是有些楞。
“当时我坐车正打算回家,你好巧不巧就晕倒在了我们经过的那条路上。先带你去诊所看了一眼情况,发现不是特别要紧,然后我就打电话给班长夏雨织,夏雨织说你妈妈的电话打不通,我就暂时让你在我朋友这里住下了。”
听闻刘烨星讲明事情经过,林小幽点点头。
“你家里发生什么事了?为什么拉着行李箱在外面晃?”
刘烨星问。
想起自己离家的原因,林小幽愣住了,忽然,她眼睛红了,眼眶里止不住流出眼泪,那样子,看了让人心疼。
“看来发生了很麻烦的事情,你不想说的话没关系。如果不嫌弃的话,暂时就在这边住下吧。”刘烨星看出她有难处,停止了提问。他看出林小幽离家出走了,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家长电话打不通。这种时候家长不应该是到处问吗?
林小幽在笔记本上写下:真的可以吗?
“当然没问题了。”刘烨星看向厨台那里正在用微波炉加热食物的顾念念,“本来打算让你在我家住的,但是念念她觉得那不可行,所以把你安置在她家了。值得一提,我家就在对门。”
顾念念把盛着面包的盘子,和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放到了林小幽面前,“请用。”
林小幽有些不安,可是面对着面包散发的淡淡香气,食欲胜过了一切,她开始进食。
果腹过后,林小幽心怀感激地,小声道:“谢谢。”
“还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。”顾念念看着林小幽,觉得她拼了命想要表达什么,却和什么抗争了半天,最后终于才很小声说出来的模样很有趣。
林小幽从顾念念的表情中捕捉到了温柔,那种没有任何小心思在里面的纯粹的温柔,她潜意识里的戒备心少了一些,低下头说:“对不起,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“可以问一下在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顾念念坐在林小幽旁边,一只手蹭着下巴,靠近了林小幽问。
和刚刚刘烨星第一次问不一样,这次林小幽能好好说话了,她把家里遇到的麻烦事告知了二人,也告诉了二人自己为什么乱跑。
“那么就这样决定了,在和你妈取得联系之前,你就住在这里吧。”刘烨星对林小幽说。
“这样真的可以吗……感觉,不太好意思麻烦你们……”林小幽低着头,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。
“我住的这栋公寓没什么人,空荡荡的很无聊,你住这儿的话,起码能让这儿不那么冷清。我很欢迎你哦。”刘烨星说。
见林小幽那担忧的模样,顾念念接着刘烨星的攻势,“我和刘烨星,平常都是一个人住的哦,我爸爸妈妈都去世了,星仔的话,老爹平常在学校的教师公寓住,也不回来这边。完全自由,你不用担心什么的。”
林小幽听二人说完,那种心理负担少了一些。或许是自己讨厌大人也说不定。
“还有一件很让我在意的事。”顾念念抓起了林小幽的右手,“这个指环,刘烨星,你到底又给多少人戴上了?”
刘烨星看着林小幽手上的指环,挠挠头,“额,学校里,两个。”
“那么现在戴着指环的人就有四个了?”
“嗯,是的。”
顾念念对林小幽问道:“你的能力是什么?指环带来的能力。”
林小幽低下头思索着,“我不知道,自从那天后,时不时能看见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,她能让别人……失去意识。”
“确实是失去意识啦,不过呢,不太准确,我们的能力,其实是「虚幻」哦。能看见和我们一样的人,感觉真是太好了,小幽,和这个女人成为朋友吧。我的直觉告诉我,这位朋友值得信任。”
听见这个声音,林小幽抬起头,幽灵就那样漂浮在她眼前。
“出现了。”
顾念念与刘烨星到处看,并没发现有什么突然出现。异口同声道:“什么?”
“看不见……么?她说,我们的能力是虚幻。”
“虚幻……说简单点,就是幻觉么?”顾念念看着林小幽的指环,上面刻印的图案是两只飞鸟。“可怕……”
“诶?”林小幽被顾念念最后两个字给惊到了。
“不,没什么。”顾念念并不打算在那个字眼上多做停留。她现在觉得,每个指环持有者应该都有可怕的能力。“星仔,我认为你该找时间,把指环持有者聚集起来好好谈谈了。”
“是嘛……嗯,我做的那个梦越来越清晰了,出现了以前看不见的事物,以及听不清的声音。这似乎预示着什么……”刘烨星思索道。
只有林小幽看得见的幽灵漂浮在半空中,露出狂放的笑,“小幽,你还记得吗,奈亚拉托提普,它说了,星魂有二十四个,这太有趣了,我们还有机会见到其他的朋友。”
林小幽看着幽灵,并不言语。
顾念念说:“那只丑陋的怪物——格拉基,它说我们的世界将会毁灭。虽然现在一点预兆都看不见,但是,我隐隐约约觉得很不安。”
“那我们明天去看望一下其中一位吧,我打个电话给她。”刘烨星掏出手机,找到通话记录,神代莉月曾经给他打过电话,刘烨星现在回拨过去。
不一会儿,电话接通了。
“是刘烨星吗?”
“嗯,是我。”
“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?”
“你现在,在哪里啊?”刘烨星试着问神代莉月的住址。
“我还在立夏医院养伤。话说起来,那次可是为了帮你我才受了重伤,你现在才想起我?这样对女孩子也太过分了。”
“抱歉。我想明天去看望你,能跟我说一下你在哪个病房吗?”
“好啊,告诉你也无妨。”
刘烨星问到了神代莉月的具体位置后,又打了个电话给夏雨织,约她明天出来。
“那先这样吧,今天也够忙的了,我回房间睡觉了。”刘烨星打完电话说道。
“那个成航发呢,你真打算挂他三天三夜?”顾念念问。“会死掉的吧?”
“正常来说是死不了的,要饿死得五六天吧,就算死了,那也是他活该。那种人渣混迹在社会里也只能当蛀虫,没有活着的价值。”刘烨星给出了无情的答复。对待男人,他从不心慈手软。“说实话。听着林小幽说起她表哥那事,我都想打车去揍那家伙一顿了,那种家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,专挑弱势群体下手。”
“那星仔你也是欺软怕硬吗?”顾念念开玩笑似的说。
“不会吧?我明明是「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」的人吧?被我揍的那些,不过是群让人火大的家伙罢了,可称不上弱势群体。”
“这样最好。”顾念念对刘烨星的回答表示肯定。
“晚安,我回去了。”刘烨星离开了顾念念家。
听闻关门声,林小幽看向顾念念,“顾念念小姐……”
“和星仔一样,叫我念念就行,不必拘谨。”
“念念小姐,你和刘烨星同学他……是什么关系啊?”
“你问这个啊……会在意这种事情……”顾念念在林小幽的脸上寻找着什么,她没有回答林小幽的问题,而是转变为进攻方,露出坏笑来,“你是喜欢上那个笨蛋了吗?”
林小幽红了脸,低下头,“没……不是……我……我怎么能喜欢刘烨星同学呢……”
顾念念觉得这话很不中听,她的面容在隐藏不满,用笑容掩盖她的真实感受。“没有这种事情哦,感情这种东西,从来没有自卑一说,只有真假与否。如果是真实的感情,那么最好不要自己骗自己。我是这么认为的。”
“诶?”
“你去浴室洗一下澡吧,把你带过来后,我帮你换了下衣服,就直接让你休息了。这边浴室里,设备还蛮方便的,洗洗睡。”
“抱歉,把你的床弄脏了。”林小幽又低下头,一脸道歉的模样。
“不不不,我不会在意那种事情啦。”顾念念说,“小幽!”
“嗯……”
“抬头!挺胸!”
“诶?”
“女汉子,要顶天立地!自信点!”
看着顾念念模仿男人挤压肌肉的模样,林小幽被逗笑了。
“好,快去洗澡吧。”顾念念指了指浴室的方向。
看着林小幽进入浴室,顾念念叹了口气,我都在跟她说些什么啊……或许是她的遭遇让我感到同情吧,没有人生来是应该被伤害的,她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,或许帮她变得更强势些会好一点。
“真是个傻姑娘……”顾念念叹息道。不知是说林小幽还是说她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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